世人對魔女的想象千篇一律,少有人會脫離烏漆麻黑的長袍、尖帽子、蟾蜍和黑貓,以及泛著詭異氣泡的大鍋來定位這一群體。
而當思想無法活躍,貧瘠的素材註定造就同樣貧瘠的文學作品,讀者最終看到的只能是邪惡的魔女抓走了可愛的兒童或者誘惑了美麗的少女。
緊接著,正義人士站了出來,也許是三個孩子裏最小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麽,歷年歷代的故事裏,老幺總是非同凡響、勇敢聰慧的存在,在成年人都難以戰勝的困難中去拯救自己愚蠢的歐豆豆;抑或是那些特殊身份的老爺們,騎士、教師、牧師、國王以及他的兒子。
無聊透頂!
無聊透頂!
無聊透頂!
當代的文學領域,魔女是僅次於勇士鬥惡龍的終極古老素材,而我,迪哥裏·大文豪·窮光蛋·弗拉明戈先生,就是要顛覆這一切的先驅者。
為此,我已經創作出自己人生第一份投名狀——《王子與惡龍相愛相殺的一生》。本書視角脫離了老套的一切為了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公主視角,從惡龍角度來描寫那些年我與王子的醬醬涼涼,手印一萬冊,帝國出版社,自費出版,總計銷售 ——
32冊。
親愛的,這確實不是一個漂亮的數據,但請相信我的無奈和誠懇,因為造成眼前一切罪魁禍首的正是帝國評論家對於如我這般曠世奇才作家的驚天陰謀。 他們一方面批評我那騎著放彩虹屁獨角獸的王子,一方面嘲笑怎麽會有吃甜甜圈和愛看愛情劇的巨龍,將我的成果批的狗屁不通。
世人總是如此愚昧可笑,唯有真相脫下自己的花褲衩子扔到他們頭頂上才能恍然大悟。 我絕不責怪他們沒有看見過噴彩虹屁的獨角獸,愛吃甜甜圈和看愛情劇的 巨龍。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偉大的迪哥裏·大文豪·窮光蛋·弗拉明戈先生,擁有一個,
魔女朋友。
……
高高的穹頂鑲嵌著昂貴的煉金魔法玻璃,讓暗夜的星子仿佛觸手可及,在鶯腦香清冷微甜的香氣中,埋首於文書的女士穿著暗紅色的絲綢睡衣,細腰豐胸,修長的脖頸上,沒有頭。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伊迪雅,願你,呃,脖子以下的美貌一如往昔」
「謝謝你,迪哥裏,也祝閣下的作品早日銷售破百」
我看著眼前端莊就坐的無頭女性,覺得無論過去多少年,自己也註定無法適應伊迪雅這副驚悚話劇般的扮相和陰險的口舌,天知道她沒有頭是怎麽發出聲音的。要不是如今我有求於她,我也不會特意跑過來再次從頭到腳被她羞辱一遍,想來伊迪雅也是同樣的心情。我們彼此相看兩相厭,之所以維持這份岌岌可危的交往,主要是上一輩的原因,就像,
「看在你母親的份上,說出你的來意,迪哥裏,我這個月還有稿子要交,出版社那裏要得很急」
魔女抽出一根歪歪扭扭的黑色魔杖,沖一側書架輕點了幾下。在杖尖幽藍色的閃爍中,放著編年史的那一欄漸漸模糊,仿若平靜的水面被投下一顆鵝卵石,隱藏在深處的真實從此顯露了出來。
只見一顆又一顆的女性頭顱,從少女到垂垂老嫗,整齊地按照年齡順序排列,底部則用方形底座的水晶盤架住,面容鮮活,發絲潤澤,盡管皮膚略有些青白,眼睛也閉著,但在某些變態收藏家看來,絕對是可以拍出高價的一流收藏品。只是對這方空間的另一位當事人來說,就有點難以忍受了
「說實話你到底殺了多少魔女」我跺著腳,裹緊自己的羊毛鬥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氣突然變得陰冷起來,有種被惡意的視線盯住的感覺。
另一邊的魔女找到了正確的頭顱,她的手指在一對雙胞胎姐妹花之間來回挪動,最終選擇了眼角有顆痣的妹妹,這是月底帝國出版社來人時她最常用的頭。忘記說了,伊迪雅的現實身份是帝國知名小說家和評論家,或許還有一個榮譽席位什麽的,我絕對不是羨慕,這是年紀問題,而我需要的只是時間。
這一會,伊迪雅已經用胳膊夾住頭的發髻,開始往上面用羽毛刷塗抹一種綠色粘液。她做得認真,眼神一錯不錯盯著頭顱切面,那上面白皙平滑,並非想象中的可怖,而她凝重的目光仿佛擔心一旦失手就會引發什麽無法想象的後果,不過這也不乏可能,你怎麽能指望魔女手中的東西有多無害。
大概還有十分鐘,我估摸著時間,靜靜等待這房子的主人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後在結束時回答我的問題。長久以來,伊迪雅都是一個迷霧般的存在,她很強大,比現今任何魔法師都要深不可測。當我向她問起上古魔法紀年的種種見聞,她稀松平常的樣子仿佛真的生活在那個時代,搶過巨龍的寶藏,闖進過精靈的密所。至於現在所謂的一流人物,只有當伊迪雅裝上頭時,我才能從魔女的眼神中隱約一窺她的心思。
那是一種冷淡的,成人看待螞蟻的眼神,極端的漠視和不在意,讓人想起創世的神袛。可這樣神秘的家夥對待我卻很特別,雖然不時也會用「你可真是個渣渣」的眼神看我,卻不會拒絕我的任何一次拜訪,同樣面對每一個古古怪怪的問題,一邊眼角眉梢透露著「人類怎麽可以這麽智障」,一邊簡明扼要地回答。我覺得要不是我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我真會認為伊迪雅對我有些特殊心思,當然現在的我肯定不知道已經隱約觸摸到了真相的邊緣。
裝好頭的伊迪雅開始用另一種白色的塗料遮掩脖頸處的接線,然後張開嘴,發出一聲歌劇演唱家練聲似的調子。
「謝天謝地,現在看著正常多了」
「接下來只要把眼睛睜開……」
「伊迪雅,停下」
「怎麽了?」
「左眼……爛掉了」
女人把眼球摳出來,遺憾地嘆口氣,「忘記上防腐劑了,這可是原裝的,嘖!」
指尖點燃火焰將這一團爛肉灼燒幹凈,伊迪雅向我指了指會客室不遠處的一扇小門。
「兩個選擇,盥洗室,或者我幫你咽進去」
「你心腸爛透了」
「恕我直言這種話在我們那是誇獎」
當我終於抑製住幹嘔回到會客室時,魔女小姐已經收拾整齊,背靠椅子看起了書。她依舊穿著之前那身暗紅色絲綢睡袍,皮膚白得像雪,與黑色長卷發和翡翠綠眼睛構成了一副美得驚人的畫面,左眼的繡花眼罩更讓她多了幾絲神秘感。
「閉嘴」她盍書坐直身體,直接打斷了我將說的話,「暫時沒有配套的眼珠了,回去開始散布我傷了眼睛的消息」
「嗯。」我憋屈地應聲回答, 這反應顯然愉悅了她,女人勾起嘴角,開始談論源紀年保羅二世東征的歷史。即使從現在來看,那也是一段令人激動的,黑暗與鮮血並存的時期。版圖的擴張帶來了新鮮的變化,整個帝國的發展和技術革新建立在異族的血液之上,而其中最具傳奇色彩的,當屬把教會和魔法師集體幾乎弄到泯滅在歷史浪潮中的「獵巫計劃」。
不過她為什麽跟我談這個,我警惕地把住桌角,內心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知道安潔莉婭女伯爵和塞西爾教授嗎?」
「當然,你不要小看我的歷史成績,前者是因為女兒被魔女殺死導致獵巫計劃開展的發起人,後者是最出名的巫師獵人領袖,等等,你不會說這兩個都是你的身份吧」
「不完全對」
「我就說」,在我好不容易準備松口氣這當兒,伊迪雅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彈。
「伯爵女兒也是我的身份,整個事件都是為相應人士所奉獻的一場演出。」 拋出驚天秘密的伊迪雅顯然未考慮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是自顧自泡了一杯紅茶,半晌才找回舌頭的我咽下自己的口水,試探地問道:「我以為,你殺了她們只是為了尋仇,但這種,他們難道不是你的同類?」
「你說錯了一點,這場戰爭削弱得可不只有一方。而且,你真以為這些事是我一個人做到的,別忘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總覺得自己貌似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大概是我驚恐的表情把她逗樂了,伊迪雅點點我的鼻頭,噗嗤一笑,用安慰小孩子的語調說道:「別擔心,只要你不說出去沒人會把你怎麽樣,剩下的就是我與某些人的私人恩怨了,這可不是你這種小家夥能摻合的事。」
「我是成年男人了」我沖她抱怨道,而伊迪雅只是用看著小狗崽的目光看我,對此我有點不高興,但也沒忘了此行的正事,也就把情緒壓了下去。
「我想就你最近連載得那篇小說談談」
「那篇用愛人心臟換取復國之力的小公主,你什麽時候喜歡這種題材了?」
「我感興趣的是裏面的魔女,雖然同樣是殘忍的交易但在人物的塑造上亦正亦邪,我想以魔女為主角,寫一個全新的故事。」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拋出另一個問題。
「在你眼裏,魔女是什麽樣子的?」
說實話,她的問題讓我很為難,我眼前的女人既不穿黑漆漆的袍子,身邊也沒有蟾蜍和黑貓。除卻沒有頭,她就像所有正常女人那樣生活,我總不能說出魔女都帶魔杖這種傻話。現在想來,除卻書中那些老掉牙的記載,我對於魔女這種事物的認識其實和周圍人沒什麽區別,竟然還大言不慚說要寫出一篇驚動世人的魔女小說,真是太自大了。
突如其來的羞慚擊潰了我,我不禁捂住臉,難過得簡直想要拔腿就跑。雖然我一直伊迪雅、伊迪雅這樣沒大沒小地叫,但從小到大看著我長大的她怎麽說都是長輩,在長輩面前丟臉實在是太難看了。
咕咕! 掛鐘裏彈出的小貓頭鷹開始報時,現在恰好12點整,我已經囁喏了半個小時也沒憋出什麽話。那精巧的、木頭做的小玩意歪著頭,生生卡在了回去的路上,黃銅小嘴喳喳叫到:「大人,我能說句話嗎?」
「嗯?」
「如果想寫魔女的小說,為什麽不考慮「魔女集會」呢?畢竟大人您可是——」
「砰!」 小貓頭鷹話沒說到一半就被魔法硬生生按了回去,看那突然生長出的荊棘纏繞著的小木門,恐怕是明後天都沒有出去的可能了。
我看著魔女,之前「木頭竟然能說話」的震驚早就沒有了,比起新出現「魔女集會」名詞的好奇,我更驚訝於伊迪雅的憤怒。哪怕用了別人的頭,眼神的幽暗和緊抿的嘴角也能讓人看出這個美麗的女人此時正處於一個不妙的狀態。像這樣的伊迪雅連我也不敢去擼一把巨龍尾巴,我將身體縮成一團,想著是不是能悄悄溜走。
好在這樣難熬的時間也只持續了幾分鐘,冷漠的女音像一潑清泉拯救了我。我擡起眼,面前稍微有些暴躁的伊迪雅詢問我是否還要繼續了解「魔女集會」,我想了一下,終究沒有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索性魔女大人雖然皺了皺眉,卻還是耐心講解了起來。
就像很多童話故事總有個很久很久以前的開頭那樣,關於「魔女集會」的由來早已不可靠,沒人知道它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按伊迪雅的說法,從她有記憶起,魔女集會就已經成為了魔女們最重要的群體活動。而用現在的眼光看 ,「魔女集會」可以說是一種介於社交和比賽之間的活動,由上一屆「魔女集會」的優勝者提出遊戲方式,這一屆魔女要想方設法獲取勝利,遊戲時間不定,直到決出勝利者為止。
這種大型集會每100年才準備一次,即使對於壽命漫長的魔女也是一段不短的時間,所以每個魔女都會很重視,可以說是全民活動。遊戲期間魔女們要彼此試探和合作,也很好地鞏固了一些魔女世家的交流,其中遊戲的勝利者更是能得到魔法之神的饋贈,但具體究竟是什麽,伊迪雅便用一句「非常人可知之言」打發我了。好在我也從她那打探到了不少珍貴的情報。伊迪雅是很強大的古代魔女,參加過許多次「魔女集會」並且經常得到冠軍,我覺得她實力如此強大可能也有那個什麽魔法之神的饋贈的關系,不過這與我無關,我更關心的是關於「魔女集會」的事情。
而經過一番深入談論,我也發現之前的認識太過片面,「魔女集會」並不是普通的屬於魔女們的小遊戲,相反它的危險性有時候也會令人震驚,事實上歷史上不少大事件背後都有魔女集會的影子在裏面。因為並不是所有魔女都站在善良守序陣營,所以導致每屆獲勝者往往良莠不齊。
在魔女群體中,除了像森之魔女、天秤魔女、幸運魔女這類沒有攻擊性,對人友好的魔女外;還有諸如食人魔女、瘟疫魔女、謊言魔女和偷心魔女等處於混亂邪惡陣營的家夥;除此之外,那些喜歡作壁上觀的不老魔女、傀儡魔女和無頭魔女也是很大的麻煩,她們總是將一團混水搞得更混。以至於經常出現前一屆還是無害的癩蛤蟆跳棋遊戲,下一屆就變成了如何搞垮一個王國的比賽。受此名聲拖累,基本上每一屆都有無辜躺槍的魔女,其中最嚴重得還要屬「獵巫計劃」,那可是把教會和魔法師們集體拖下水的一場浩劫,根據帝國歷史學教授潘妮翁·尤克西斯的說法,我們的歷史是從那一刻進入了完全不同的未來。
「真想知道那屆「魔女集會」是什麽內容?」我用一種完全不應該出現在25歲成年男人的眼神祈求著伊迪雅,她嘴唇抖了抖,看起來想踹一腳但又因為某種原因抑製住了沖動,我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好整以暇準備聽故事。
魔杖重新揮舞,杖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圓弧,銀色的粉塵聚集成一幅畫面展現在我面前,那是一個成年的魔女,穿長袍戴尖尖的帽子,左手邊蹲坐著一只貓,右手邊則牽著一個看不出性別的孩子。
「什麽意思?」我問
「將你第一眼見到的孩子撫養長大,並且書寫一份滿意的故事」
「很奇怪的要求」
「的確是這樣,而且規則一旦確立就會受到法則保護,所以許多魔女害怕出門第一眼遇到資質不好的孩子,我因而趁此機會賺了不少」
「……」
「別猜了,就是你想的意思」伊迪雅將空氣中的畫面掃得粉碎,重新點出幾副新的圖畫。
她點點第一張,說:「戰場這裏是最多的,那時候每年都要爆發大大小小的戰爭,戰爭過後會有許多孤兒出現,生意好做,而且因為沒有父母的關系,所以惹出的亂子也小」
第二張圖是一棟城堡,伊迪雅用魔杖點在上面,似乎想到了什麽煩心事,輕微皺了皺眉。
「魔女們的要求大多很麻煩,尤其是邪惡陣營那一波,總有各種糟糕的主意,她們有些要求純黑和金發藍眼的孩子,有些想要亡國的公主和王子,血脈中帶著特殊遺傳的也很好,是當時的搶手貨。最糟糕的那種——」她撇撇嘴,「會故意詛咒或者殺害孩子的父母,在把孩子撿回去養,成年後告知真相並殺死他們,這樣的靈魂儲存好可以向魔鬼賣個高價」
我倒吸一口冷氣,才升起一點的羅曼蒂克像春天的露水一樣轉瞬即逝,不過我還是抱了一點僥幸的心思,詢問了此前疑惑的事情。
「這裏面難道就沒有一點好的東西,而且你要是幫她們尋找適合的孩子,自己那一份該怎麽解決」
「人類短暫的壽命註定了喜劇也會變成悲劇」魔女冷冷地開口
「也不是只有人類的幼崽「
「但只有人類是最好的」說這話時,魔女流露出了懷念的神情,「非人類幼崽生長周期漫長,並不符合比賽的要求。而人類,他們非常有趣,短短十幾年的時光就能從一只手拎起來的小家夥變成復雜的成年個體。如此短暫的生命卻溶進了那麽強烈的情感,時不時就會讓人大吃一驚,這是掌握了多少知識都做不到的。雖然麻煩了點,但是頗具挑戰性,我想我能理解那些養孩子的魔女後來的遭遇。」
「所以你喜歡人類?」
「談不上,我只是覺得你們很好用」
「好用?」
我的心裏隱隱冒出一個猜測,關於「獵巫計劃」、大帝東征和「魔女集會」背後隱隱顯露出輪廓的巨大黑影
「你是個聰明的小家夥,迪利」她叫了我的小名,用毒蛇向青蛙打招呼的甜膩聲調,「你知道嗎?我在你們人類那裏學到的最出色的知識就是人心易變,仇人會結盟,愛人可以反目,親人同樣能背叛彼此,只需輕輕撥動一顆棋子,局勢便會天翻地覆」
「那你贏了?」我抖著嗓子問
「我輸了」魔女面容陰沈,空氣中的畫面在她粗暴的動作下一擊即散,現在她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側過頭,視線集中在陰暗的角落。熟悉她習慣的我知道,這是閉門謝客的意思。
我尷尬地收拾東西,眼睛卻不小心挨著了架子上那一排頭顱,一瞬間福至心靈。「集會規則說得是第一眼見到的人,而伊迪雅即使不裝上頭也能夠了解周圍,所以這是不是……」
突如其來的沖動讓我不過腦子地開口,然而以上想法在轉了幾道彎卻變成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
「她是什麽樣的人?」我用了她,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伊迪雅的神情裏有種奇異的溫柔,那雙眼睛透過我仿佛在尋找什麽,我縮了縮脖子,有點不安,只聽到她用那比平時多了些溫度的冷淡嗓音說:
「是很無聊的小東西,不漂亮,棕色頭發,圓眼睛,小雀斑,愛吃蘋果餡餅和聊天,本來要被退回的,後來出了點意外,就留下了」
「哦」我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一邊慢吞吞地告辭,一邊腳步磨蹭地往打開的大門那裏前進,好奇心讓我有問下去的沖動,直覺卻告訴我閉上嘴巴。
一直到大門在我身後砰然關閉,我才像逃離狼窩的小兔子那般狠狠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