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不完全統計,在對話框裏搜「哈哈哈」三個字,至少能搜出8千+的聊天記錄(不算群聊,以及所有工作關系的人)。這還只是粗略口頭估算,那麽按我手機用了三年來算(其實還沒到),平均每天我至少要消耗7.3條「哈哈哈」,使用頻繁程度僅次於手機鎖屏密碼。不是吧~不是吧~我掛在嘴邊的詞,怎麽也該是唐詩三百首,或者宋詞五百篇才符合我的氣質。而事到如今,我比智商為零的「二哈」還多一個哈,連九年義務教育大抵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傑作。
當我以「還剩3分鐘就要交高考答卷」的手速打下一連串「哈哈哈哈哈哈哈」並發送之後,不管對方說話風格哈不哈,我先哈手為強。有賴於堅持貫徹社會主義和諧價值觀,在密集的「哈哈哈」轟炸下,朋友一般也會禮貌地回饋以同等數量的「哈哈哈」。那種在小時候大過年,一長串的紅色炮仗你們點過吧?一串接一串響徹雲霄,總有一種歡樂祥和的錯覺。
當然,也有覺得我這麽愛「哈」的人,過於熱情,過於興奮,甚至有點莫名其妙的。他們的心理活動大概是一團黑認問號:瘋人院今天放假了?Whatever~只要不是覺得我打「哈哈哈」是在敷衍就行。
關於我三句話裏面兩句帶「哈哈哈」的習慣,我自己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坦白說,我覺得打「哈哈哈」讓我自我感覺良好:我好像能把聊天氛圍調和得看起來好不錯,它給我一種「我是一個幽默風趣、積極樂觀的人」的錯覺。
小的時候,我媽在湊我的時候,對縮成一團的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你這麽愛哭,有什麽好運氣來都給你哭走了!難怪我這麽倒黴!」現在我知道那不過一個講了十幾年的氣話,但它在我的記憶裏依舊那麽清晰。
曾有一段時間,我總忍不住找朋友吐槽一些生活不愉快。每次傾訴之後,所幸糟糕的情緒在朋友耐心的聆聽和安撫下有所收斂,但同時向我襲來的,是愧疚和歉意。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無用的垃圾傾倒器,我怎麽能一有負能量就在朋友身上找出口?她們一定也有不愉快和不如意,卻能堅忍地往前走,而我卻如此矯情。為此,我真的感到抱歉。
關於人類的悲傷,本質上是類似的。我喜歡的裙子在決定終於要買的那一刻發現原來已經沒了貨,和大媽沒在菜市場裏因為猶豫多逛了一圈而錯過了最新鮮的那根蔥,這兩種沮喪、失落之間沒什麽區別,但它們卻是不相通的。學著自我消化生活的苦,是每一位成年人該有的能力。所以,如果現在在一些本該只是日常閑聊的對話裏,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怎麽地不小心就開始抱怨或者消極起來之後,就立馬打出「哈哈哈」來圓場並轉移話題,關於「無病呻吟而且廢話多」這一點,我自己已經在下意識地控製卻沒能做得很好。這也是我很少主動聊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吧。
「沒關系,那只是一次傷心,哈哈哈。」
5月開始到8月,被高強度的工作和家裏每一塊磚都要自己操心的裝修的事折磨得焦頭爛額。9月算是緩了緩,工作稍微閑了一點,矯情的我陷入懷疑人生的同時,依舊被裝修折磨得焦頭爛額。如果細究,來來去去也不過是我對生活方向迷茫,老板不是人,工人好難找之類的生活零碎。真的都不是什麽大事,卻能時常壓垮我的情緒。我深知,能解救我的永遠只有我自己,但最近一個月我卻有點放任自流。
中秋假期的前一天,失眠了大半個月的我,在難得的一場短暫的午休中醒來。好像是下午5點多還是6點多,我一動不動地躺看著窗外,天色有點暗,安靜的房間裏充斥著外面焦躁的喇叭聲、車流聲,那一刻有一場莫大而持久的空,像海水一般將我淹沒。我腦海裏飄過三個詞:無為碌碌,無枝可依,無人問津。
我從來都不覺得孤獨不好,但那一刻我覺得,孤獨終老不好。
微信對話裏的「哈哈哈」每天都在以倍數的速度增長,只要我不清理這些聊天記錄,它就是我快(沙)樂(雕)的印證。如果「哈哈哈」還不夠,那就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唄。
但我該死的浪漫主義,卻又固執地相信,理解對方的痛苦才是愛意的開始。陪你哈哈哈的人那麽多,卻沒人以實際行動告訴你累了別忍著不哭。好久沒寫點什麽了,這篇東西之後我自己再看,害!賊tm矯情!whatever~反正就是取悅自己罷了。
「我因為愛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愛沈重,汙濁,裏面帶有許多令人不快的東西,比如悲傷,憂愁,自憐,絕望,我的心又這樣脆弱不堪。自己總被這些負面情緒打敗,好像在一個沼澤裏越掙紮越下沈。而我愛你,就是想把你也拖進來,卻希望你救我。」
看,路燈下有個影子, It is me.Just me.